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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出名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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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大早,陳茉就被二姐陳梅叫了起來。

農村日子苦,不可能在家裏養閑人,更別提陳茉這樣17歲的大姑娘。好比陳梅,也就比陳茉大兩歲,幹的活兒跟成年男人沒什麽區別。

因為陳家太窮,大哥陳衛國已經21了,還沒有人來上門說親,二姐陳梅眼瞅著也要20,親事也是沒個著落。

也難怪徐桂芝這兩年越來越愁,脾氣也一天比一天暴躁。

吃完飯以後,陳衛民去學校上課,徐桂芝今天和陳國棟,陳衛國三人走得早,留下陳梅等陳茉。

從來沒下地幹過活兒的陳茉一直墨跡,陳梅刷碗餵雞,連帶著打掃院子,一通忙活下來,進了堂屋發現妹妹換了一身藍色長裙,坐在那裏臭美照鏡子。

陳梅把掃帚往門口一摔,罵道:“你去地裏逛街呢,打扮得恁排場。”

家裏只有三間房,徐桂芝和陳國棟一間,陳衛國和陳衛民一間,剩下的一間,則是陳茉陳梅姐妹倆住。

因為老媽交代過,陳梅昨晚上就忍住沒訓斥三妹,睡覺的時候也懶得搭理她。

可這會兒到底是忍不住了。

對於這個脾氣火爆的二姐,陳茉還是有些畏懼的。

可能是因為記憶裏帶著原主的情緒。

她趕緊站起來,弱弱的反駁道:“二姐,這叫愛美之心,再說我也沒怎麽打扮啊,就換了個衣服,洗把臉。”

如果擱到以前,她那一櫃子高級化妝品拿出來,還有幾十平米的衣帽間,隨便化個妝挑件衣服,也得半個小時以上。

可惜現在沒這條件,連這條裙子,都是她翻箱倒櫃才找出來的。

好像是前年她考上中專,徐桂芝一高興才咬牙給她買的。可沒想到,當時的陳茉死活不去上中專,要去讀高中。

陳梅抿了抿嘴,看著三妹這花枝招展的模樣,美是美,可這表情站姿,哪兒哪兒都不對。

就是那種眼瞅著就來氣,想打兩巴掌收拾收拾那種。

可三妹跟她不一樣,到底是讀過書的,想法多也好面子,她強忍住心裏的火氣,說道:“行了趕緊走吧,再晚點生產隊要敲鐘了。”

陳茉哦了一聲,跟著出門,擡頭看了眼天色,回想起昨天中午**的日頭,一臉期盼的問陳梅:“二姐,咱家有防曬霜嗎?”

陳梅眼皮子一翻:“別又想著偷懶不幹活,有耳刮子你要不要?”

陳茉嚇得縮了縮脖子:“……兇什麽兇,沒有就沒有嘛。”

她這慫不拉嘰的樣子,惹得陳梅狐疑的看了她好幾眼。這丫頭,總感覺哪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。

以前總是死氣沈沈的,雖然也怕她,但又軸又倔,性子也悶,從來不肯服軟。

不像現在,雖然仍舊是個好吃懶做啥都不會的草包,但至少開朗了許多。

陳茉被她盯得心裏毛毛的,怕陳梅看出來什麽,說道:“二姐咱趕緊的,時間要來不及了。”

本來陳梅就沒有多想,聞言趕緊鎖門,就把剛才那點想法拋到腦後了。

姐妹二人來到田地裏,已經有很多人開始割的熱火朝天了。

空氣裏都散發著麥子的幹燥味兒,聞起來十分嗆鼻。

陳梅交代兩句,就開始自顧自的割起來。陳茉瞧了兩分鐘,不甚在意的撇撇嘴,覺得也沒什麽困難的。

不就是伸手把麥子割斷嗎,她好歹是北大高材生,這點小事難道還搞不定。

然而五分鐘過後,她選擇收回剛才那句話。

她是真幹不來,不能拉母校出來背鍋丟臉。

三伏天的麥子被曬得幹幹脆脆,一把手攥住之後紮的手心疼,鐮刀這東西更是不聽使喚,在別人手裏又快又鋒利,到她這裏,就半點用沒有。

因為穿著裙子,田裏的麥穗碰到身上又疼又癢,天上的日頭越來越燥熱,她的耐心也開始被一點點消耗。

到最後她索性一屁股坐下來,拿著草帽呼哧呼哧扇風。因為穿這裙子不方便,她連坐著都得小心翼翼的。

田地裏的監工李廣才已經註意陳家這三丫頭好幾分鐘了,看她在那裏一直墨跡,現在竟然明目張膽的偷懶。

李廣才正想上去訓斥幾句,轉身看到不遠處陳國棟已經割了割了一個來回,正呼哧呼哧回趕,想著最近自己兒子那點心思,笑瞇瞇朝陳國棟走了過去。

幾分鐘後,正在偷懶的陳茉看到老爹陳國棟來到自己身邊。

她有些心虛的站起來,沒吭聲。

陳國棟繃著臉把三閨女從頭到腳打量一遍,也是越看心裏越冒火。

於是他說話的氣就忍不住沖了些:“你擡頭看看別人,誰穿成這不三不四的鬼樣子來地裏幹活,你真當自己老子多有本事,啥事兒能由著你的性子來。一心想上高中,俺就不信你還能考個大學生回來。”

這句不三不四聽到陳茉耳朵裏異常刺耳。

哪裏有親爹這麽說自己閨女的,她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嗆了回去:“你不讓我上高中,怎麽就知道我沒本事考大學,自己沒本事怪閨女?這活兒我不幹了,誰愛幹誰幹。”

她沒穿越的時候,住豪宅開豪車,家裏傭人一大堆,爸爸疼愛朋友呵護,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?

盛怒之下說出來的話,沒有收回的可能。

老實巴交一輩子的陳國棟從來沒想過,自己有一天會受到來自閨女的嘲諷,氣的臉色通紅,伸出手就要打。

陳茉說出來這話就覺得後悔,可眼瞅著陳國棟的巴掌就要落下來,二話不說轉身就跑。

父女倆一前一後,一個罵一個逃,成了這天村子裏所有幹活兒人嘴裏的笑料。

陳家這三丫頭打小就生的好看,徐桂芝和陳國棟更是寶貝的不行,家裏窮的都喝西北風了,去年還咬牙讓閨女上了高中。

要知道他們家老大陳衛國也就上了初中,二丫頭陳梅更是小學都沒畢業。

閨女養的再好有啥用,到時候嫁了人還不是賠錢貨,你看看陳家這三丫頭,被慣成什麽樣子了。

17歲的大姑娘,馬上都要談婚論嫁了,連麥子都不會割。

沒有那小姐命,偏偏一身小姐病。

陳衛民考完期末考試最後一科,剛進村,就聽到了自己三姐的英勇事跡。

他趕緊回家,卻沒想到撲了個空。

這時候已經過了晌午飯點,家裏的大人還在地裏忙活,他跟村裏小孩打聽了下,說是陳茉自己跑出去了。

顧不上做飯,陳衛民頂著火辣的日頭四處尋摸,最後總算在村後面河渠旁邊找到了陳茉。

他三姐這時候坐在樹蔭底下,哭的稀裏嘩啦。

14歲的陳衛民個頭竄的很高,已經將近有一米八,看起來除了臉上帶著些稚嫩,其實已經開始悄然擔起了照顧家的責任。

只是少年別扭心性,讓他不知道如何去表達。

在陳茉背後靜靜的站了會兒,他走過去,不輕不重的推了她一把,下意識就嘲諷道:“老三,聽說你今天徹底出名了啊,十裏八村都知道陳家有個蠢丫頭。”

陳茉瞧見是她便宜弟弟來了,伸手抹了把眼淚,沒好氣的罵道:“一邊去。”

其實本來也沒那麽委屈的,可是從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,到現在苦哈哈下地割麥子的窮村姑,還要被嘲諷笨手笨腳,還被一家人嫌棄,這種滋味實在是難受。

這兩天她無時無刻都在想,是不是一覺醒來,自己就能回去。

但這很顯然都是一廂情願。

老天爺這次,是鐵了心要她紮根窮鄉僻壤,做個背朝黃土面朝天的村丫頭。

但她養尊處優慣了,下地幹活勤勞樸素這種技能,實在是做不來。

換句話說,她看不起村丫頭,卻又連個村丫頭都做不好。

可以說是很委屈了。

早上從田裏跑出來,到現在已經半天過去,她肚子餓的不行,剛說完話,肚子就開始咕咕叫。

陳衛民噗嗤笑出聲,從書包裏拿出來一個白面饅頭,還有一壺水,說道:“我滾了,誰給你送吃的。”

人餓的時候,都是不挑食的,填飽胃才是關鍵。

陳茉一把抓過饅頭往嘴裏塞,又著急忙慌灌了一口白水,含糊著說道:“算你有良心,對了,你吃了沒。”

陳衛民一屁股坐在地上,隱晦的揉了揉肚子,說道:“趕緊吃你的吧,我吃過了。”

其實,這是他早上帶去學校的晌午飯,因為期末考試上午就考完了,他就沒吃,又放書包裏背了回來。

白面饅頭是因為考試,徐桂芝特地給他準備的,但他一爺們兒,白面黑面一樣吃,白面饅頭還是留著給她三姐吧。

可一回來就著急找陳茉,他到現在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,更別提吃飯了。

陳茉把饅頭吃完,解決了饑餓問題,又開始擔憂自己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:“晚上回家,咱爹肯定會打死我的。”

幹活偷懶不說,還跟陳國棟頂嘴,最後索性曠工跑了。這種丟人的事情,還是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。

估計現在,正在地裏幹活的陳國棟以及徐桂芝,要被人笑話死。

“現在開始慌了,你早幹什麽去了。”陳衛民聞言翻了翻白眼,沒好氣的說道:“放心吧,一會兒回家勤快點,哄哄咱爸,剩下的事情交給我。”

陳茉狐疑道:“你能有什麽辦法?”

可陳衛民卻賣起了關子,怎麽也不肯說。

姐弟兩個嬉鬧著往家趕,路上有小孩子早就聽說了陳茉的光榮事跡,礙於陳衛民在,不敢上來嘲笑,躲在遠處指指點點。

饒是陳茉臉皮厚,也禁不住有些臊得慌。

等回到家,又累又乏的陳茉往床上挺屍一般躺下,陳衛民先是進了廚房,沒過會兒開始收拾院子,似乎中途還餵了雞。

農村的小院子裏,總是有幹不完的活。

陳茉想著,自己就休息半個小時,然後起來問問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。

可不曾想,她這一睡,就睡到了下午六點多。

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,院子裏被收拾的幹幹凈凈,臟衣服晾在架子上,廚房裏冒著煙,估計是飯已經做好了。

陳衛民手裏拿著筆,在安安靜靜的埋頭寫東西。

陳茉有些不好意思,問道:“不是已經考完試了嗎,難道有暑假作業?”

不僅能下地幹活,洗衣做飯家務也能包攬,還學習刻苦,這樣的弟弟完全可以拿去評選五好青年了。

陳衛民聞言擡起頭來,說道:“沒有,就是隨便寫點東西,你醒了,趕緊去洗把臉,一會兒爹媽他們該回來了。”

他表情有些奇怪,說話比平時更沈悶些,然而陳茉擔心她爹回來跟她算賬,並沒有怎麽留意。

天擦黑的時候,徐桂芝和陳國棟等人帶著鐮刀回來。

陳茉站在堂屋門口,討好的說道:“爹,媽,大哥,二姐,飯做好了。”

然後也沒敢看大家是什麽表情,轉身去廚房盛飯。

二姐陳梅說了句:“無事獻殷勤。”

本來略有些沈悶的氣氛,因為一句話放松不少,大家都跟著笑了。

飯桌上,陳茉主動給陳國棟夾菜,蔫蔫道歉:“爹,今天的事兒是我做得不對,對不起。”

陳國棟悶悶的嗯了一聲。

徐桂芝嘆了口氣,說道:“先吃飯吧。”

今天他們夫妻倆,不知道被多少村裏人笑話,可有什麽辦法呢,自己家的閨女,總不能不管不顧。

三丫頭這種肩不能抗,手不能提的,她實在是想不出來能怎麽辦。

說到底,還是當爹媽的沒用啊。

陳茉沒想到無論是陳國棟,還是脾氣火爆的徐桂芝,竟然一個字都沒有罵她。

然而不知道為什麽,陳茉反而覺得更難受了。

她張了張嘴,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麽。

一片沈默中,陳衛民放下碗筷,說道:“爹,媽,我不想念書了,以後我去地裏幹活掙工分,學費省出來,讓三姐念書吧。”

此話一出,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凝結了。

陳國棟從兜裏掏出皺巴巴的煙盒,給自己點了根煙,悶聲出了堂屋。

徐桂芝偏過頭,狠狠地抹了一把臉,端著飯跟了出去。

沒有穿越之前,陳茉從來沒有想到,自己有天會面對這種家裏太窮,只能供得起一個孩子上學的事情。

她也是頭一次明白,原來社會最底層的貧苦人們,需要向貧窮,向命運妥協。

可是,生活就是這樣殘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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